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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曾经洱海难为水（第1页）

我时常执着地提醒自己，曾经洱海难为水，除却苍山不是云。晓威却说，你个傻叉，弱水三千，有几个人只取一瓢？于小蝶说，什么曾经洱海难为水，那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太平洋！

我开始思考两个问题，我这辈子到底要取多少瓢？谁是我的太平洋？我向他们请教，晓威说，多多益善！于小蝶说，每个女孩儿，都可能是你的太平洋。只要你没有被洱海，迷得晕头转向。我继续问，那你呢？她笑说，姐姐可是北冰洋，冻死你！我说，那没关系，我怕热不怕冷！

我们约好出去玩儿。黑龙潭公园有三个入口，最近的一个是从古城边进去。我拿着旅院的校园卡是免费的，但是于小蝶进去就要买门票，八十大洋够俩人吃一顿了。还好我在探险丽江的过程中，摸索出了一条暗道。从古城口坐车到丽江市一中，再往前走个一百米左右，就是丽江地震台。直接走进去往右拐，然后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公园里面。

我们没有坐车到市一中，而是直接到了清溪水库。没有太阳，也没有雨，吹着挺大的风。那是我最爱的天气，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心旷神怡。于小蝶一个箭步跳下公交，欢叫一声跳着石阶向上跑，我紧跟在后。坐在大坝的石椅上，她指着下面说：“咦？小孩儿，这不就是我们初见的地方吗？”

“是啊，历史会永远记住那一天！在世界末日之后的第一年，伟大的太阳神董灿和美丽的月亮神于小蝶，相会于清溪湖畔！”“哈哈，那然后呢？”“然后，日出月落，各奔东西。”“太悲伤了，而且一点都不浪漫！”“那怎样才算浪漫呢？”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他们相爱了三个月，小蝶得癌症死了。从此董灿就留在了丽江，经常在傍晚的时候，来他们最初相会的地方静坐呆。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很爱自己的女孩儿。最后他结婚了，但他还是无法忘记小蝶。他把她深深埋在心的最里面，那是一辈子无声的思念。”

“哦，这就叫浪漫？”“哼，还没说完呢！最后，小孩儿也老了。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对着湖水微笑地说‘小蝶呀，我来陪你了！’他慢慢往下走着，湖水淹没了他的双腿，胸膛，肩膀，嘴唇，鼻子，眼睛……”“最后呢？”“最后他们俩，永远幸福地生活在，清溪第三国！”“听着像肥皂剧，不过我还是想哭啊！”

“为什么呀？”“因为我很感动。你选择了舍己为人，没有让我得癌症死，还给我找了个好媳妇儿。”“额，那你去死也可以。放心吧，我会每天来看你！”“别啊，还是你去死吧。你死了我还可能会在丽江，我死了你可就跑乌鲁木齐去了！”“你个没良心的！”“好吧。我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小姐姐。”

“不明白什么？”“为什么只相爱三个月呢？”“哦，这很简单呀。三年太长，三天太短！”“额。那为啥我结婚了，而没有去殉情？”“哈，这个更简单呀。俩人都死就没戏了，那就没得玩了。你看有哪部电视剧，一上来就让男女主角全死光？”“确实没有，那又哪来的清溪第三国？”

“傻瓜。丽江的山上有第三国，那当然也得有水里对应的第三国啦。清溪水库挺美的吧，所以水上第三国就在这儿了！”“姐姐啊，我服了！原来是我以阳春白雪的精神，去品味你这下里巴人的趣味了。高估你了！”“去你的。说实话，这个故事浪漫不？”“浪，特别浪！”“打死你！”“好！”

一阵凉风吹来，湖面泛起大片的涟漪，小心翼翼地涌向岸边。于小蝶闭着眼睛双手向水库展开，神经质地大喊：“小孩儿，咱们去海里游泳吧！”“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海呢。”“唉，可怜的孩子。渤海，黄海，东海，南海，波罗的海，加勒比海，地中海。你想去哪个海？”“嗯，我想想。”“嗯。除了那个中南海，咱们哪里都可以去！”

她靠着我的肩膀，开始认真地思考。“我想好去哪个海了。”“哪个？”“星宿海。”“额，换一个。”“居延海。”“再换一个。”“那就丽江的，文笔海！”“孩子，你在耍我。”“哈哈，那我们就来清溪海吧。”“怎么又变成海了？”“我觉得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都可以叫海。”“这话很好。一眼望不穿的人，都可以叫爱！”她骂了句：“我靠。”我说：“我也想骂人。”“你骂吧！”

“Fuckyou，FucktheoRLd！”“灿灿，你怎么可以这么低俗！”“以前高雅过！”“以前？”她又对着水库疯疯癫癫喊了一句：“他是我不堪回的过去，你是我如梦亦幻的现在，谁是我幸福安康的未来？”“别喊了，没有人。”“你怎么忍心，我孤独终老！”“那我陪你。”“哈，傻孩子，姐比你老。”“额，怎么用‘老’这个字？”“本来就是呀，你还太嫩了。”

“哥都39岁了！”“你不是才19吗？”“我说的是精神境界，从这方面来说，你还是未成年呢！”“切，我比你成熟！”“哈，你真的这样以为？”“嗯，就是这个样。”“哈，可爱的小女孩儿！”她笑着向我吐了吐舌头，然后拍着我的手说：“小孩儿，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嗯，想听啥故事？”“小孩儿听的那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有一天小和尚对老和尚说：‘师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然后老和尚就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听故事，那些神秘的，那些浪漫的，那些凄美的。

来丽江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不同的故事，同样的结局。但来了之后，那些往昔的故事。渐渐地，就被丽江的风儿吹散了，就被丽江的阳光蒸融了。慢慢地，他们就有了新的故事。每一个开始，都是一个轮回。开始或许是，欢欣浪漫。但轮回一定是，凄恻婉转。

丽江的风会哭，如泣如诉，像一支独自哀鸣的洞箫。于小蝶说：“小孩儿，你知道吗？我喜欢坐在客栈的天台上，那儿通常会有大风。我会喝一杯红酒，然后静坐着幻想。有时候我听歌，有时候就自己唱歌。等到我觉得很冷了，才会回到房间去睡觉。那个时候，觉得被窝很温暖，很温暖。那种温暖，在一瞬间，可以让你舍弃所有。”

清溪水库的风，也越来越大了。我说：“咱们走吧。”我们手拉手，走着石板路。水面上有一群嬉戏的野鸭，我看着有些羡慕：“小蝶。你看，鸭子都比咱们幸福。”“那你去做鸭子？”“对不起，做不了。”“为什么呢？”“如果天生是一只白天鹅，怎么都不会变成野鸭子。”“呀，厉害了我的哥。你是白天鹅？”“我是单身鸳鸯！”

清溪水库后就是清溪村，那才是丽江的可爱之处。褪去了古城所有的装饰，洗尽了丽江一切的铅华，淳朴自然。我们顺便跑到民族中专，在老校区里遛了一圈儿，还跟门卫大爷下了一局象棋。在她的一番瞎指挥下，我输得一塌糊涂。

以前也跟同学来过几次，总是有些猥琐的家伙，用qq和微信疯狂地加附近的人。而且都设置成，只看女生！晓威总是感慨地说，这些畜生，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丧尽天良啊，一个个都该拉出去，枪毙一刻钟！当然，他只是说别人，自己照干不误！我呢？我真没干！

望着那些老旧的建筑物，和参天的大树，她兴奋地说：“我就喜欢这种，古代的气息！”“可这明明是，近代的啊！”“我才不管。回不去的时代，都是古代！”她站在各种风景里，摆出各种奇葩姿势，我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远处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于小蝶向她招了招手：“小妹妹，过来给我们拍个照吧！”

我们并肩站着，她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一只手握成拳头对着我的胸口。我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贴在她脸上，就好像要给她一耳光。给我们拍照的小妹妹，满脸纠结的表情，最终忍不住笑了。咔嚓一声，就是我们人生里，一个流传千古的镜头。她看着照片问：“多年以后，看着这张照片，你会想我的吧？”

“哈，照片在你手机上。”“我把它给你。”“不要，还是让你想我吧。”“不想！”我问：“想不想？”她说：“不看照片，也会想的。”“真的？”“嗯。”“小蝶，我被你感动了。”“别感动，我跟你说着玩呢。”“什么人哪！”“好人，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永远不会伤害别人。”“我也不会。小孩儿，你呢？”“应该也不会吧。”

在清溪村里慢慢晃悠着，听着那些久违的鸡鸣犬吠声，我想起传说中的桃花源。走到一个拐角，出现了一大一小两条狗。大狗沉默着，小狗却朝着我们狂吠。我就吼它：“叫啥叫，信不信揍你！”于小蝶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小狗的脖颈：“哈哈，姐姐喜欢乖的。”

小狗竟然没往后退，也不再瞎叫了，耷拉着脑袋直往她的脚上蹭。我看得无语，果然好色为万物共性。于小蝶嘻笑着，也拍了拍大狗。我们继续往前走，它们在后面还跟了一段路。我说：“魅力真大，狗都喜欢你啊。”她嘚瑟地说：“怎么，吃醋？”“吃你大爷！”“哈哈。你对狗狗好一点，它们就完全把自己交给你。”“人就未必。”“所以，狗狗比人好呀！”

终于走到了市一中，我们穿过地震台大院，直接进了黑龙潭公园。一路上我拉着她走，她说：“慢点，慢点。姐姐老了，走不动了。”“懒死你！”“我倒是想懒死呀。”我说：“是啊。为了懒得光明正大，我们必须要勤奋得废寝忘食！”“这是什么谬论？”“懒，需要资本嘛。”“也是哦。小孩儿，姐现你说的好多话，都很正确哦！”

“我是大哲学家！”“又自我膨胀了？”“哈哈，习惯。”路过一片树林时，她突然不说话了，我问：“你怎么啦？”她轻声说：“树林里有好多坟呢？”“害怕？”“不是。人死为大，要尊重他们呀！”“人死为大，作恶多端的人死了也大？”“孩子，一切都过去了。”“没有过去，过去一直隐藏在未来中。”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嘻嘻。”她傻笑着，停了下来：“小孩儿，等一等，鞋带开了。”她蹲在地上，像一只小猫。我忽然想起童年，那时最大的快乐，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跳皮筋，弹玻璃球，摔纸片，好多好多。看着蹲在地上的于小蝶，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跳山羊。

小时候我的弹跳力很差，跳的时候经常被卡住摔地上。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我脑子一热双脚一错，整个人凌空而起。直接从她头上跳了过去，高出她头顶好多，果然有进步！于小蝶系好鞋带，抬头望着我。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在风中凌乱的表情。我自己也凌乱了，赶快往前跑。

她反应过来，就破口大骂：“死小孩儿，你这个王八蛋！”立刻以百米冲刺的度追了上来，我故意放慢度让她追上。她揪着我的衣领，还气喘吁吁地炫耀：“哼。想当年姐姐可是，校运会短跑第一名！”“忘了告诉你，哥哥当年可是，旅院高原长跑测试第三名！”“切，你才是第三！”“哥那可是高原长跑！”“去，你是谁哥哥！”

“你哥哥啊！”“都说过了，姐比你老。”“没关系的。我是世界之上没有姐姐，普天之下莫非妹妹！”“那你妈不是吃亏？”“你妈也吃亏。”“没，我妈就喜欢别人说她年轻。”“我妈也喜欢。”她哈哈笑：“我也喜欢。”“我勒个去。女人都一样，那就叫哥哥！”于小蝶挣扎了一会儿，扒着我的耳朵，悄声叫了一声：“哥哥！”“哈哈，太可爱了！”

“哼。不是你让叫的吗，还要笑我！”“没笑。好妹妹，哥哥给你买糖吃。”“还有牛奶。”“好，你想要多少？”“嗯，一卡车糖，一卡车牛奶。”“额，那你等着吧。”“要多久？”“一千年以后。”我的耳朵痛了一下，被她揪了。我说：“放手。”“不放。”“再不放，我也揪你的耳朵。”“你揪呀，我不怕！”

于是公园里，就出现了奇葩的一幕。我们一只手相互搂着，一只手相互揪着对方的一只耳朵，在慢慢走。一些游人投来惊诧的目光，还有忍俊不禁的表情。我说：“于小蝶。我们这样很二哎，你不嫌丢人吗？”她很开心地说：“嘿嘿。我最喜欢二了，你呢？”“额，我宁愿做小三儿。”“死小三，看我不揪死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