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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一七六章(第1页)

不多时,宫女余葵便回来了。

她手里的金盘上拖着一袭朱红嫁衣。

嫁衣的样式并不繁复,没有预想中的金线绣凤,嵌玉镶珠,只有裙摆与广袖上开着一朵一朵扶桑花。

朱南羡对苏晋道“这是我母后当年的嫁衣,我今日,将它送给你。”

昔朱景元入主应天府,与故皇后大婚,那时大随尚未立朝,朱景元,要倾尽财力,请江南最好的绣娘在嫁衣上用金线绣上凤凰,缀上东珠,却被故皇后拦了,她各地征战未平,处处需要开支,不该在她身上铺张浪费。她花了半年时日,在嫁衣上,以暗朱色的绣线,在裙摆与广袖上绣上大片大片扶桑。

扶桑花又名朱槿,朱之一字,也是他的姓氏。

苏晋看着眼前的嫁衣。

这是一抹十分纯粹的朱色,却同时有娇俏的明艳与沉敛的深红,温婉又磅礴。

来好笑,她虽身为女子,一生至今还没穿过几回像样的裙裳。

谢相离世,她独自离开蜀中后,女子的装束她只扮过两回,一回是在两三年前的马府,另一回是在今年三月,朱南羡离宫时,她扮作戚绫的侍婢助他逃生。两回都是命悬一线,不得已而为之。

朱南羡又道“方徐,你的身子还需调理一月,我算过了,一月后恰是十月小阳春,你我择个吉日成亲。”

眼前的嫁衣滟潋如春。

苏晋看着它,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未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

她一直知道朱南羡待她好,好到了骨子里,但这是头一回,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苏晋垂下眼帘,轻声道“这太贵重。”又道,“君子投桃报李,陛下赠我先皇后毕生之珍,我却拿不出更好的事物回赠给陛下了。”

“怎么拿不出。”朱南羡道,“你的玉佩不早在我这里了么”

他自卧榻旁坐下,看入她的眼,分外认真道“且我许诺过的,你受过的苦,你过往的缺憾与不甘,从今往后,都由我来弥补给你,这一身嫁衣不算什么,你也不必想着回报,你昏睡的这些日子我已想

得很明白,我此生别无他求,只要你平安。”

朱南羡罢这话,吩咐余葵“把嫁衣为苏侍郎收好,等她病好,自会保管。”

余葵退下后,一旁的栒衣看了眼苏晋苍白的脸色,问“陛下,膳房里有备好的参汤,可要为您与苏大人各盛上一碗”

朱南羡道“朕不用,为苏侍郎盛一碗。”

须臾,栒衣便将一碗参汤奉上,朱南羡亲自接过“让朕来。”

栒衣退到一旁,看着这个被人伺候了一辈子的陛下舀了一勺汤,晾温了,才喂给苏大人,方知原来照顾人这样的事也能无师自通。

苏晋道“还没来得及问陛下,胡元捷受伤后,出使安南的事怎么样了”

朱南羡本不欲提朝政让她累心,但心知此事若不与她明,她只怕会日思夜想,于是道“那个胡元捷是个识时务的人,回宫的第二日,就亲自给胡皇去信一封,称返程途中遇上山崩,多亏你与柳昀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苏晋想了想道“可是他上回遇到匪寇就是朱沢微刻意为之,这回的山崩实非意外,胡皇是安南国君,并非等闲之辈,他的侄子在大随屡遭不测,他定会派人追查。胡元捷可以拿这些理由去搪塞胡皇,我们却不可以,否则有失大国风度。”

朱南羡道“是,事后大理寺查清白屏山火药案的根由,柳昀所上的都察院审核奏折里,附上了一本奏请文书,此事对外可以用意外作解,称这些硝石硫磺是由朱沢微负责的一批军资,往西北运送途中,因存放不慎,引崩炸,导致山中坠岩,泥流滑坡。我将这份文书仔细看过,细节出入柳昀已处理得十分妥当,是以我将就这文书上的解释,写了一封亲笔信给胡皇,胡皇已回信,此事算是了结。只是,你如今受伤,原定九月出使安南的人选还待再议。”

苏晋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也并非没有。”朱南羡道,“我仔细斟酌过,都察院的柳昀,钱月牵,翰林院的舒闻岚,户部沈青樾,礼部邹历仁,以及朱弈珩大抵都能胜任。但,我对朱弈珩始终不放

心,不能将此事交给他,钱月牵是他的人,同理不能委以重任。舒闻岚身子太弱,经不起舟车劳顿。邹历仁倒是景元三年的状元,有才是有才,身上却少了点使臣该有的慷慨锐气,本事总差一截。本来派个年轻的七品御史去也行,但这一回胡元捷连番遭遇事故,令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出使,显得我大随诚意不足,因此挑来挑去,只剩沈青樾与柳昀。

“这二人都不能走,沈青樾掌户部,如今的朝政处处都要用银子,没了他不行,单西北的军资军费,若非他,我都不知该怎么解决;没了柳昀更不行,今年开年后,朝局艰难,三月湖广的桃花汛,五月山西灾荒的抚恤,还有开封府的贪墨案,赣州一带的流民安置,无一不是经他处理妥当。”

朱南羡到这里,不由一笑“如今我理了朝政,才真正明白昔日父皇为何如此看中柳昀。朝廷短人才,像这样的治世能臣,百年难得一遇。”

苏晋道“陛下不必为使臣的事忧心,我自觉已无大碍,再养些时日,想必可以痊愈。”

朱南羡道“我是有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何况使臣九月就要出,你我十月还该成亲。”

他握了握苏晋的手,将空碗递给一旁的栒衣,道“打水来。”

陛下这是当真要在此更衣了

栒衣十分为难,她当年是在东宫伺候的,皇帝宠幸嫔妃,不,宠幸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该是什么规矩步骤来着

她挖空心思想了半晌,低低应了声是,又小心问了句“陛下,可要为苏大人打水沐浴”

朱南羡听了这话,诧异道“她不是刚洗过”随即又反应过来栒衣的言中意,沉默了一下,道“不必。”

朱南羡清洗完毕,吹熄了灯火,掀开被衾上了卧榻。

他一进衾被里便带来一股融融的暖意,但却并不躺下,在身后支了个引枕靠着。

苏晋问“陛下不睡吗”

朱南羡道“躺下去只怕我又忍不了。”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仍是坐卧着,声音自黑暗里传来,很沉很好听,“这样已很好。”

苏晋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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