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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妃被他吓得一跳，虽十分不解他何故如此反复无常，却又隐隐有些欢喜，觉着一个原本很棘手的难题又被解决了，遂追问道：&1dquo;你不肯？”

  张仪正冷笑：&1dquo;我娶谁也不耐烦娶她，她也配？”

  却听&1dquo;嘭”地一声响，门被人自外头猛力踢开，康王板着脸大步走进来，满面寒霜地厉声斥道：&1dquo;孽障！那你招惹她作甚？”

  张仪正先是吓得一缩脖子，随即把眼一闭，心一横，冷声道：&1dquo;我当时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

  康王气得将手点着他，连声道：&1dquo;混账东西！我怎会有你这种蠢笨到不可救药的儿子？”

  康王妃见事qíng不妙，赶紧抱住康王的手臂颤声央求道：&1dquo;王爷，不是孩子的错，他也吃了大亏，关键时刻也挺住了。”又拼命给张仪正使眼色，张仪正只得爬起来跪在netg上听训。

  &1dquo;慈母多败儿，你还纵着他！无fèng的蛋不生蛆！人家何故不挑别人下手，就专挑他下手？因为他品行败坏，名声在外！说他做什么传出去人家都相信！”康王随手将手边一壶温茶尽数泼到张仪正脸上，冷笑着道：&1dquo;你迷糊了？迷糊了就专在一群人里把人家给拖出来歪缠半天？你迷糊了？迷糊了挨了耳光挨了骂还记得去扯人家的香囊？你觉得她配不上你，那是谁才配得上你？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怎不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

  张仪正冷着脸垂眸不语，背脊挺得直直的。

  康王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左右逡巡一番，顺手扯起瓶子里的jī毛掸帚就朝着张仪正劈头盖脸地狠狠抽了下去。张仪正疼得一哆嗦，眼泪汪汪地看向康王妃，却死活不肯开口求饶。

  康王妃一瞧，下手太狠，只一下就把张仪正给打得破了相，立时母jī护小jī似地张开手臂拦在康王面前，大声道：&1dquo;我不许！我不许小三儿娶她！qiang扭的瓜不甜，这时候就知道拿簪子刺人，将来就会拿着刀子剪子刺人！王爷是想害死儿子么？他可为了您死过几次了！难不成要我白人送黑人？”说到后面已是哽咽不能语。

  康王的手便软了下来，良久方神色复杂地看着张仪正冷声道：&1dquo;你可知许衡有多少门生故旧？当初他率先投了圣上，那骂名是白白背的？明日早早起身，随我一起去学士府赔罪！叫你跪你就跪，叫你站不许坐！如若许家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该感谢祖宗积德，老老实实给我娶回来当菩萨供着！再敢捉妖我弄死你！”言罢将jī毛掸帚往地上狠狠一砸，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1dquo;王爷！”康王妃看看曲嬷嬷，赶紧转身追了出去。

  曲嬷嬷会意，板着脸把张仪正房里伺候的管事婆子并丫头训了一遍，又看着张仪正收拾好躺下了才又去寻康王妃。

  夜风chuī得窗外的花木簌簌作响，房里一片安静，张仪正气息急促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满头满身冷汗，一脸的嫌恶憎恨之qíng。守夜的俏婢雪耳听见动静，先赤着脚撒着绫花裤脚喂他吃了半盏温水，又要拿帕子给他净身换衣裳。张仪正一把按住被子，冷声道：&1dquo;放着。”

  第86章负荆

  雪耳却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粉脸微红，身子苏麻。犹豫半晌，拿了个jīng致的缠枝葡萄镂空银香囊上前，软声道：&1dquo;三爷，这东西哪里来的？好生jīng致。赏婢子了好么？”一边说，一边就往他身上挨过来。

  张仪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香囊，横眉怒目：&1dquo;什么东西，也敢管小爷的事？吃多了撑着了就往院子里扫地去！”

  雪耳唬了一跳，站在netg前抖着肩膀轻声抽泣着，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轻声道：&1dquo;从前三爷最是疼婢子的，如今却是嫌烦了，想是三爷心里有了人，若是嫌婢子不顺眼，趁早打出去大家都gan净。”

  张仪正不耐烦，冷冷地道：&1dquo;那就滚！”

  雪耳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便是哭声也不敢有了。张仪正将手里的银香囊捏了又捏，一直捏得面目全非方长长叹了口气，摸着脸上那道康王所打，已经起了棱子的伤口自言自语地道：&1dquo;的确是太蠢笨了，不该如此。”

  天边才露出一丝鱼肚白，学士府的大门便被人敲响，扰人清梦的都是恶客，门房带了几分不耐烦，揉着惺忪的睡眼将门打开一条fèng，待看清楚来人后，大叫一声便快步往里通传。

  昏暗的灯光下，神色冷肃的康王背手立在学士府的台阶上，身旁跪着袒肩露背，绑着一把荆条的张仪正。再一位身负重任的陪客，则是那位许府的亲家，许杏哥的公爹武戴武大将军。

  &1dquo;跪在大门前负荆请罪？！”许衡是常参官，没事儿没生病的时候总是要伴驾的，自是早就起了身，这会儿正与姚氏面对面地吃早饭，听说来了不之客，在听了详细场景后，不由讥讽地冷笑了一声，淡定地继续吃饭。

  拿乔是可以的，毕竟自家是受害者，但对方身份到底不一样，且似是诚意更甚，所以还当留些分寸。姚氏虽然气愤，却更务实，便小声道：&1dquo;到底是亲王皇子之尊，又有亲家公陪着的，且跪在那大门前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好歹先让他们进来再说？”

  &1dquo;夫人此言差矣，此时学士府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不跪才没面子。他既大张旗鼓的来，便是为名，得不到又怎会轻易离去？武戴既要讨嫌跟来就该有挨冷脸子的准备，怪不上我。我许某人天生就这样，当初对着圣上，比这样惹人厌恨的事qíng也不是没做过，头却还在。”许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碧粳米饭加两个松仁鹅油卷才放下碗筷，又把胡须梳得一丝不苟才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了出去。

  许衡和康王相逢在微凉的晨风里，一个以皇子亲王之尊严肃认真地作揖赔礼，一个以前朝旧臣，当朝大学士的身份，倨傲到眼睛望天，倒理不理。等到武戴居中调停许久，二人总算互相搭理，进入你推我挡的正常程序时，被忘在一旁很久的张仪正已经跪到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1dquo;孽畜！你原来还知道羞的。”康王适时厉声道：&1dquo;还不赶紧给你许世伯赔礼道歉？”

  张仪正沉默地高高举起荆条，向着许衡膝行了两步。

  许衡看也不看张仪正，哂笑一声：&1dquo;不敢，老朽不才，哪里当得起龙孙的世伯？王爷实是高抬老朽了，老朽却不敢。”

  武戴忙道：&1dquo;总在这门前也不是事，里面吃茶说话不是更好？”

  &1dquo;请。”康王面上丝毫不见愠色，不等许衡同意便大步往里走，许衡瞪了武戴一眼，也紧随其后，三人都似是忘了门口的张仪正。

  既然都走了，张仪正便放下荆条，懒洋洋地跪坐在小腿上，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头顶那&1dquo;许府”二个大字。才刚看了两眼，就听身旁有人低声道：&1dquo;三爷对不住了！王爷早前曾吩咐过老奴，若是三爷懒散不知事，便要替他行家法。”

  张仪正回头瞧去，但见最受康王器重的大管事盛昌弯身弓腰，双手高高捧着康王那根镶金错银的马鞭，于是复又高高举起荆条，跪得溜直，满脸的忏悔羞愧之qíng。

  天色渐白，已是到了该上朝的时候，康王、武戴与许衡走出来，康王十分通俗易懂地道：&1dquo;儿女之事就好比是种庄稼，种的时候都jīng心伺弄，但天有不测风云，总有长歪了的或是会被鸟雀小shou啄食拔去，虽然痛心却没有办法。”

  武戴叹道：&1dquo;尽人事知天命。”

  许衡仍然是那副死人脸：&1dquo;王爷慢行，不送。”又朝武戴拱了拱手，什么都没说。

  康王扫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张仪正，见他跪得溜直，态度不错，微微有些满意，却不多说什么，径直上马走了。武戴便邀请许衡：&1dquo;平正兄，一起走？”

  许衡翻个白眼：&1dquo;坐轿的追不上骑马的。”

  武戴无法，只得叹息一声，自往前头去追康王。

  张仪正抿了抿唇，面向许衡再次高高举起手中荆条：&1dquo;请许世伯责罚&he11ip;&he11ip;”刚开了个头，就见许衡视若无睹地从他的身边经过，自上了轿子扬长而去，于是剩下的半截话头便堵在了喉咙里。

  接着又见许家大门里走出几个人来，当头的正是许执同许拙兄弟俩，旁若无人地低声jiao谈着从他身边经过，自上了马而去。

  过不多时，里面再依次走出几个年龄大小不等的读书郎，有人厌弃地道：&1dquo;大清早的就有恶狗当道，莫非今日不宜出行？”接着一只破旧的水囊砸在张仪正面前，里面的水四溅而出，腥臭不可闻，溅得张仪正满脸满身。张仪正咬牙抬眸试图找出罪魁祸，却只看到大大小小几张严肃无表qíng的脸，斯斯文文地按着长幼尊卑的次序排着队从他身边走过，阵型绝对不乱半分。

  接着许府大门重重关上，震得门楣上存了多年的灰尘都落了下来。张仪正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气，把头埋得更低，只是那高高举着荆条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安乐居里，许樱哥坐在窗前细细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枕套，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许杏哥说话：&1dquo;姐姐还是回去罢，如郎还小，会想娘的。”

  许杏哥之前留下来，是因为不放心许樱哥和家里，现在看到家里一切顺遂，正主儿也过得悠然自得，什么寻死觅活想不开之类的事qíng似乎都与她无缘，便应道：&1dquo;也好，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回去打探消息。总这样僵着不是事。”张仪正跪在那门前，短时间里是康王府的诚心低调，时间一长便是许衡目中无人，不给上头那位面子。

  许樱哥道：&1dquo;正是呢。不低头气人，头太低也难人。”心里却觉着许衡做事从来都有他的道理，且火候拿捏得最是恰当，要不然也不会屹立不倒。既然康王要把张仪正当成一面旗帜，许衡当然也可以把张仪正当成一面旗帜，各取所需。虽晓得不太可能，但她还真想看看康王府能做作到什么时候，张仪正又能做到哪个地步。

  许杏哥刚起身，就见姚氏身边的苏嬷嬷走进来，面有愁色地低声道：&1dquo;康王妃来了。要请二娘子过去问话。”

  康王妃来了，不管康王再是一个多么明辨是非，公正不阿的好皇子亲王，他也还是皇子亲王的身份，他的儿子可以在他威bī下给学士府负荆请罪，却不可能一直跪下去，不然不但兄弟姐妹们看不惯会嘲笑他，政敌也会说他沽名钓誉，圣上更会问他处心积虑，意yù何为？所以算着时辰差不多，康王妃就很有诚意地来救场了。陪同康王妃来的还有若gan上好的药材补品，以及那位生产才出月子的世子妃。

  而且康王妃此来，态度与昨日的含蓄委婉完全不同，和康王今早向许衡提亲时的态度如出一辙，十分的坚定和迫切，把许樱哥夸得天上无双，地下独一。原来的泼辣凶狠危险变成了率xing高洁贞烈，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这姑娘人品太好啦，不谄媚，立身正，有担当，有才有貌，就是要这样的人才能把她这个混账儿子管制起来，她就需要这么一个儿媳妇，只有把那混账jiao到许樱哥手里她才放心，其他人她都不放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儿子其实仰慕许樱哥很久了，诚心之下，石头也会捂热的，何况许樱哥这样深明大义，自尊自爱的好姑娘呢？一旁的张仪正也配合地猛点头，不顾姚氏的冷脸和孙氏鄙夷的目光，十分深刻地自我检讨了一番，表示自己是真心求娶，并且日后将会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