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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胡疯子（第1页）

半日调息几碗参汤下肚，太阳才刚下山就上床睡觉，总算让我恢复了一些精神，看起来不再是病病殃殃命不久矣的样子。

丫环按照吩咐给我准备了清粥做早膳，也能喝下一小碗。坐上马车前去望仙台，平日里觉得甚是好听的马蹄哒哒声，今日听来却有每一声都踩在脑仁上的吵闹、不适之感。越听越难受，只好下了马车步行前往，迎着晨露走在林间反而神清气爽起来。赤尾看我比昨日好上许多也欢快的围着我跳跃转圈。

一步跨进望仙台的院门，灵人早已候在那里，直直的站了三排，一排六人。我是从背后靠近他们的，靠近后才听见他们在小声交谈着“听之前来的灵人说，姓胡的先生会给刚到的灵人下马威，而且方法怪异不走寻常路。”

一起进门的丫环想要打断他们，被我制止了。有人接着说“之前来的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我看活得也好好的呀。”

“好什么呀，你没听说有一个叉鱼白天黑夜都要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还有一个挑水的，昼夜不停的挑也完不成先生规定的任务呢。”

“这什么先生啊，简直是个疯子，胡疯子。”

丫环要哭出来似的，假意清了清嗓子，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他们说成了胡疯子我并没有很生气，还有些想笑。也许在白陀关军营的教场，被我当木桩靠的欧阳英昭也是这个心情吧，更何况他突然走开我还摔了个结实，那时他一定拼命调动脸上的每一块肉才没有笑出来吧。

不生气归不生气，总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对我的喜欢要有，尊敬也不能少，最好是又爱又怕，否则我要怎么管那么多人。

“把他们都带下去跟花无垠挑水吧，太阳落山前必须把所有澡池子装满水清洗一遍再腾空。”

侍卫为难“公子，城中没有那么多水桶啊。”

“那不正好，连木工都让他们一起做了。”

侍卫心领神会“是公子。”这下，挑着水都要在心中默念胡疯子千千万万遍了，对我的记忆不深入骨髓是不可能了。

安排完新人我再去看看老人，丁武每晚向我禀报功课，自不必多看。上到望仙台三楼书生在教他的搭档麦子、麦苗、麦穗、麦面、麦浪，他很有方法，一口气就能将好多字说清楚讲明白，让学生学起来不艰涩。而他的搭档也很用功，每一个字认真跟读，读完又写，写会之后就给书生讲起了农耕知识。

他说，在他的家乡，每年中秋节后就要播种小麦，次年的小满前后小麦成熟可以收获。

麦子播种以后为了防止小鸟啄食，需要把田里的土翻一遍，将麦粒盖起来。作物要芽都需要水，播撒麦子的时候天上很少下雨，农人需要将河沟里的水引到田里让种子和土都喝饱水。但又不能让田泡太久，不然麦种就坏了，不会芽了，所以泡上一会儿就要将水控干。

水往低处流，有些山坡上的田地根本没法引水，只能人工挑水去浇，一亩地要挑上百担水才能浇透。不过呢，麦子芽很快，十来天就能长出绿油油的小苗来了，就是苏兄教的麦苗。

为了让麦苗长得好还需要定期施肥，杂草往往会跟麦苗一起长，还会将麦苗的肥抢了去，所以需要除草。

两三个月的时间麦子就会长出麦穗来，开始时麦穗是长在麦秆中间的，之后才会慢慢从麦秆中间长出来，高度过麦叶，经过几个月从绿到黄方可收取。

收麦子时要先将麦穗割下来晾晒，等麦秆里的水分晒干再一簇一簇反复摔打，把麦粒跟麦秆分离。麦粒挑回家还要翻晒，直到将水分全部晒干才能入仓。麦秆也要挑回家，要么当草料喂牛马，要么当柴火烧火、做饭、取暖用，要么用来修屋顶。

收麦子的时候最怕下雨，淋了雨的麦子容易芽，了芽的麦子磨不出粉，就算勉强磨出来一点也会有霉味，那就不好吃了。淋了雨的麦秆不仅会变得很重，也会霉，牲畜都不吃，也没法再用来修房子，哪怕是当柴火也都不耐烧了。

书生听得很认真，我也一样，那一世我爹在田里劳作的情景，在院中堆起高高的麦垛的情景，邻里从牲畜口中从厨房里省出麦秆给我家建茅屋的情景历历在目。

书生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种麦子固然辛苦，但是麦子收成好，堆满粮仓也是一件很令人快乐的事情呢！”

他对面的人摇摇头“我家四口人，从员外家租了四亩地，一亩地能收三百斤麦子。交了员外家的租子剩下的省着吃也只够吃八九个月。农闲时我和爹上山打柴采山货卖钱换粮食，母亲种菜养鸡贴补家用，就这样一年忙到头才勉强够温饱而已。”

书生迟疑一会儿“那，就不能种别的东西吗？收成更好的，不那么辛苦的，或者能换更多钱的？”

“地里终究只能种庄稼，不可能种出金银来，像我这样的人家不论种什么大底都是相似的，苦死累活只为糊口。再说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家乡就是种麦子的。”

“那如果多种一些呢？”

“那就意味着一家人会忙不过来，而且要交更多的租。”

半晌，书生说了一句我非常认同的话“我们好像生活在两个天地。”

想了想才又继续“胡先生是对的，让我们结成对子，从你这里我知道了很多原本不知道它存在的东西。原来每个人都会被一叶障目，原来我也那么无知，只是不自知罢了。”

“我很感激统领给了我参加任务的机会，我也感激胡先生能让我跟你识字，我也感激你教我认字。等完成了任务回去我就不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了。我可以到店里去当个伙计，慢慢当掌柜亦或是账房，或者我还可以去大户人家当个管家，这样我就能多专一些钱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转身下了楼，领着赤尾步行回去。朝阳从掉落了叶子的树枝间照射下来，一束束柔和光亮直抵人心。

回到风苑我照旧喝下一碗丫环递来的参汤，坐到书房拨弄琴弦，不自觉弹出了思君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