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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枕红袖 01(第1页)

当黄鹤楼下的江水翻涌不宁时,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碎星。江上的悲风穿过大大小小的舟楫乌篷,吹过陈旧破败的城墙,再没入江畔的大城,最后只剩下几缕幽微的呜咽。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呜咽的不仅有风,还有一些在人前绝不敢露出戚容的孩子。

这些孩子扎堆窝在马棚里,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但最大的也没有过十八岁。这些孩童全部都是残疾人,有的没手,有的缺脚,有的更是手脚俱无,只剩下躯干和脑袋,被塞在一个大瓮里,神情呆滞,不言不语。还有被毁容的、被阉割的、背部被强行连在一起分不开的,甚至被畜生糟蹋过的。注1

他们不是天生就这副模样的。

盛无崖从黑暗中醒来,借着客栈里影影绰绰的灯火,看到那些人时这样想到。不,不是她在“想”,而是这具身体尚未远去的那个人在想。

她看见过阉人的场面,看见过残肢的场面,当然,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只被虐宰过的羔羊。和其他人相比,她甚至可以说得上幸运,因为她既没有被割去四肢,也没有被拖去和畜生。下手的那人长相阴沉,也不知干了多少这样的事,看人如看蝼蚁。可即便如此,在他看到她时,也不禁愣了愣,生出一股就这样毁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点浪费的惋惜,好歹也得保着她手脚俱全,方才不辜负老天爷的一番造化。

因这“一念之仁”,她只是被割断了声带,又被剥去了背上的一块皮肤。

“多好的皮子。”下刀的那个人这样说道“该拿去做面小鼓。”

然后,他们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就被拉着四海为家,到处卖解注2了。

在绝望中死于感染和高热的小姑娘姓闻,叫闻楹,年方十六注3。被拐走前,她原本是巡抚闻溪道的独女,自小养于深闺。她很聪明,也坚持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家人的解救,孤独地死在了这个漆黑的夜中。

她留下了一团灼灼的火,熊熊地燃烧在盛无崖的心间。她还能听见小姑娘逐渐消逝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为我复仇。

盛无崖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下意识地开始按着逍遥子曾教过她的吐纳法呼吸。然后,她惊诧地现,这位闻姑娘的根骨也是极好的,北冥神功也能修练。

天色微微擦亮后,小姑娘身上的高热平息了下来。一个健壮的妇人把一桶泔水似的东西拖到马棚里,先是给瓮中人面前的破碗里添了一勺,然后往她的后背上撒了层药粉,之后就转身离开不再管他们了。还能动弹的,纷纷爬起来围到泔水桶边,用脏手捧起稀薄的米粥往嘴里送。等这些人离开后,盛无崖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桶边,现里面已经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

她如今即没有武功,脚上还栓了铁链,行走起来并不容易。见木桶里没吃的了,便走到马槽边,伸出手在石槽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几粒豆子。棚里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盛无崖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把豆子嚼碎,吞进了腹中。

天色大亮后,四五个彪形大汉拿着鞭子,把马棚里将近二十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孩子赶到了黄鹤楼下的街道,开始当街卖艺。

黄鹤楼,黄鹤楼,仙人乘鹤从此去,盛唐笔墨留江洲。可此时的黄鹤楼下,没有丝毫盛唐气象,只有满街脏污、一片泥泞,鱼虾和粪便的味道混在一起,弥漫在熙熙攘攘的市贩叫卖声中。

那几个驱赶他们的精壮汉子圈出一片空地,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插科打诨,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人。负责正经表演的,是那三四个壮妇。她们戴上了滑稽的面具,手里拿着小刀小剑,在细细的绳索上翻跟头。还有两拨猴子,扮作行军打仗的将军士卒,各自冲杀,像模像样,逗得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好。而他们这些怪人,根本不用特意表演,只需往地上一趟就好了。

盛无崖看见那两个背部被缝在一起的孩子,不死心地冲着人群嘶吼,眼泪滚滚而落。他们是在求救,但无人听得懂,因为所有被拐走的孩子要么被割断了声带,要么被剪去了舌头。

围观他们的百姓又是新奇又是害怕,连体人已经走到了铁链允许的最大范围,朝人群伸出了四只手。观众们先是骇然后退,见怪人流泪,又纷纷放下心,笑道“快看,这人也会流泪呢”

这群卖解人的领,是个精神矍铄的老汉,腰间别着一把铁尺。他状若无意地看了这边一眼,目光如电。

表演进行到高潮后,他们这拨人里唯一没有被铁链拴住的侏儒拿着一个瓷钵去讨赏。他走到哪里,哪里的观众就像潮水一样分开,只有一个白衣女子掏出了一把铜板,怜悯道“可怜你遇到我这个穷人,真希望有善长仁翁,把你们收养,如此才不至于吃尽江湖风霜。注4”

说话的女子看起来果然是没什么钱的,一身白衣洗得袖口都脱了线,隐隐有些泛黄。她腰间别了一把奇特的剑,剑柄微弯,占剑身的三分之一长,剑镶略圆,缘头呈刀口状,散着一种淡如翠玉的微茫。注5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她旁边的一个锦衣男子冷哼了一声。那个男子的模样十分俊朗,站在这污水横流的黄鹤楼下,宛如一轮明月照亮了沟渠。

侏儒讨到了赏钱,咿咿呀呀地叫嚷起来,似乎是在道谢。白衣女子原本已经打算走了,却突然脚步一顿,诧异地看了一眼侏儒的嘴巴。侏儒讨到赏钱就跑去别处了,她便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另一个失去了双足的可怜人,看他肩膀上早已愈合的创口,身子微微抖。

“滚开别挡道”在卖解人领的示意下,一个大汉飞奔过去,推了那女子一把。按理说,这么一个瘦弱的姑娘,他这一推,怎么都得把对方推个仰倒。可那白衣女子偏偏稳稳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盛无崖知道他们起了争执,那个鹤立鸡群的锦衣男子也说了什么话,可闻楹此时的身体太差,再加上人声嘈杂,她并没有听清。

白衣女子没有跟卖解人进一步起冲突,而是追逐着锦衣男子的背影离去了。

卖完艺后,他们这群人被再次带回了客栈的马棚,吃的仍然是一桶泔水,且一天只这两顿。盛无崖趴在稻草上,一刻不停地按诀吐纳,拼命积攒力气。天色擦黑后,一个人影摸进马棚,偷偷地把她带进了客栈里的一个房间。

盛无崖被扔到床上,黑影点燃了油灯,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一边解裤带一边朝她走来,脸上都是垂涎猴急之色。

这人叫李越,是黄鹤楼一代的流氓头子。

属于闻楹的记忆突然浮上心头。

闻楹原本是个深闺女子,根本不了解这些混迹在三教九流中的歹人。如今能知晓对方的身份,有赖于她持之以恒的观察和收集。她从卖解人日常交流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他们的来历,并死死地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想着有朝一日逃出生天,就送他们统统去见官。

灯光照亮了闻楹的脸,黄色的暖光中,十六岁的少女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乌云一般的秀垂在脏兮兮的被子上,白皙的脖颈莹莹生光。环境越糟,越显得她明珠无暇;背伤越痛,越显得她脆弱易碎。

男子看着她的脸,呼出了一口腥臭而焦灼的热气“厉老大非不让动你,哈,我看他是老糊涂了。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少女抬起头,无措而惊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侧过身,又因牵动伤口,似有若无的吟哦了一声。李越哪受得了这个,当即朝床上扑去。少女柔软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胸膛,然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就黏住了他。李越的内力霎时间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一泻千里,源源不断地被对方吸去。

男人惊骇异常,挣扎着朝身下的女子劈出一掌,岂料失去内力的他浑身绵软,那一掌也没什么力气,反被少女点住了好几个穴道。

抽完这个流氓所有的内力后,盛无崖打坐调息了片刻。等对方的内力被自己彻底治伏后,她站起身,干脆果断地扭断了男人的脖子。她在对方身上摸了摸,没有找到解开脚链的钥匙,又因这人的内力十分浅薄,也无法徒手崩断铁链。

北冥神功汲人内力,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若短时间内汲取过甚,过了自己承受的界限,反而会落得个穴位崩烂经脉错乱的下场。因此,李越的内力虽然浅薄,但对目前的盛无崖而言,反而正好。

她必须在今夜离开这里,否则天一亮,等其他卖解人找来,以她如今的功力,很可能想跑也跑不了了。

客房的桌子上有些吃食,盛无崖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又灌了几口冷水,然后把尸体塞进床底,整理了一下房间,吹灭烛火,钻到床底和那具男尸并排躺在了一起。小半个时辰后,卖解人中的一个壮汉找来,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便直接踹开了大门。壮汉警惕地站在门口,吹亮火折子喊道“李越厉老大找你”

房中无人应答,床上的床褥整整齐齐,看不出有人呆过的痕迹。壮汉烦躁地骂了两句粗口,转身离去。

盛无崖耐心地躺在床下,一动不动。等到深更半夜万籁俱寂时,她从床底爬出来,扯了被单小心地在脚链上裹了一圈,等铁链的金属声变弱后,她弓着身子,摸黑离开了这里。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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