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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西北战事二（第2页）

张俊右侧下，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晚立下大功、救回明军三路人马的监枪内官李增。

监枪，是他的职责；内官，说明他是个太监。

监枪内官，永乐皇帝在位时所创，本是分置于京军神机营十二司的长官，用以监督操演火器。但到了后来，监枪内官反倒成了皇帝外派到各地的监军太监。

名义上来说，监枪内官的地位是处在各地巡抚和总兵官之下，但宦官这个群体和正常人还是有些不同，他们以下面少了点东西为代价换来了皇帝对他们充足的信任，因此在九边等地，纵是巡抚和总兵对监枪内官也得礼让三分。

不过在此时，众多的总兵副总兵们噤若寒蝉并不单单是惧怕李增监枪内官的身份，更是有对这位太监刚才以一路孤军连破鞑靼三路人马的壮举，感到由衷的尊敬。

人人都会仰慕强者，即使他是个太监。

李增站起身，眼神环绕周围的人，说道：“从宣府走的时候，咱们各路人马一共是四万五千人，诸位都说说，回来了多少人马吧。咱家也好如实上奏。”

宣府副总兵白玉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初步统计，阵亡的有两千余人，负伤回来的有一千余人，失踪人数无算，以及丢失战马六千五百余匹，掠去平民男女畜产器械不计其数。”

李增长叹一声，白玉的说法其实是给上面人看的，真实的伤亡的人数要远比这多，一加一减便能算出来，但隐瞒败绩、虚报伤亡之类的在九边这里早就是见怪不怪了，他也只得说道：“各位想想怎么上奏吧，如此大败是瞒不住的。”

平日的遭遇战，伤亡率绝不可能如此之高，前排战败，后排还能逃跑。可虞台岭之败乃是这一场包围与突围之战，因此阵亡的比例远高于以往。

愁眉苦脸之间，有军士进来禀报宣府急报，李增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惊喜道说：

“京中消息，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并且已经登基。”

对于突遭大败万全右卫的边将们来说，这确实算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朱厚照持续不醒，后方各藩王必然会群起争夺皇位，前有强敌，加之后方起火，这对于他们来说形势会变得非常困难。

张俊喜道：

“可还有其他消息？”

李增又大致看了看急报，说道：

“新圣上下旨，叫我们坚壁清野，不得出战，也不得不战而退或隐瞒败绩。”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看来陛下对边军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就如此吧。”张俊说道：“我这就向兵部上奏。”

万全右卫距离京师不过数百里，战报先被送到了宣府，得到张俊等人大败消息的宣府巡抚李进大惊失色，不敢怠慢，当夜便立刻用八百里急报把张俊的战报送往京师。

第二日的上午，兵部就收到了宣府送来的急报，尚书刘大夏得知后亲自撰写题本，急忙命人送往通政司，通政司使也不敢耽搁，立即转送司礼监。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不敢自己做主，加之昨日打交道之后已经知道朱厚照十分关心国事，于是心一横，哪怕是用午膳的时候也在乾清宫外边强行求见。

这封战报，几个时辰后就出现在了朱厚照的眼前。

看完的朱厚照心中波澜不惊，这边军和他想的果然一样羸弱，同样的数量竟然能被鞑靼人分割包围，然后险些全灭。

同时他也记住了监枪内官李增的名字，一人破三路的战绩，纵然是后世穿越而来的朱厚照也觉得这人绝对是天生的将才。

可惜却是个阉人，他心中有些遗憾。

他抬起了头，看向李荣道：“兵部是怎么说的？”

“刘大夏的题本里说，此乃正统己巳年兵祸之后我大明从未有过之败绩。但是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下旨。”

所谓正统己巳兵祸，其实更常见的叫法就是土木堡之变。

说来有些凑巧，土木堡之变后到朱厚照即位的这六十多年间，蒙古强的时候，大明会更加强势，比方说景泰、成化年间；但当大明弱势的时候，蒙古内部便会陷入分裂，自相残杀，变得比大明更弱，比方说天顺、弘治年间。

直到弘治末年，把秃猛可用了二十年统一了鞑靼部之后，在虞台岭大败明军，所以说虞台岭是土木之变后的明军最惨的败仗，刘大夏的评价的确没有说错。

朱厚照作为明史懂哥，也知道对面那位把秃猛可是何人，其实他有一个更常见的名字，叫做——达延汗。

作为黄金家族的天降猛男，达延汗的贡献在于结束了元亡后一百多年间那些异姓太师们骑在成吉思汗后人的头上作威作福的历史，重新把权力拿回到黄金家族的手中。

如果没有达延汗的中兴，或许黄金家族这四个字会成为一个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传说，而不是重新成为草原上的领袖家族。

这种猛人，绝不是现在的明军能对付的了的。

想到这里，朱厚照吩咐李荣：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你去告诉内阁和兵部，依旧是让宣府这些人统兵，但记住，还是要坚壁清野、固守不出。同时让从京营派兵去支援宣府。

鞑靼人是想趁着国丧期间浑水摸鱼，但这是朕登基之后的第一战，不能丢了面子。只要能领兵打退鞑靼人，不管是谁，朕一律提拔。”

李荣领旨而去，亲口将奏本和皇上的口谕告诉内阁。

内阁值房中，李东阳拿起这份战报，放在对着窗户透过来的阳光下，仔细地读了数遍，然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看向刘健和谢迁说道：“此乃天赐良机，我觉得可以提前行动了。”

谢迁大惊：“前天才说要蛰伏几天，怎么今日就要行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东阳自信道。

随后他在题本上写下票拟：命保国公朱晖挑选京营精锐兵马一万，三日内出救援宣府。

写完后，李东阳丢下笔，笑道：“你等且去练习，不用做别的，就在明日早朝的时候，把六部的这些事情说清楚，让陛下必须当面决断。哼哼！如此一来，我便必要让新君看一看，这大明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就在内阁三人密谋联系同伙的同时，一封粘着三根羽毛的竹筒，被飞快的带入了京师。

带着这个情报的信使没有前往兵部，而是直接前往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