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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地龙烧得滚烫,将初雪的冷意隔绝在外面。
“陛下,奴才查到了。”卜子安眼睛微眯,悄悄瞥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修朗,可一想到查到的结果,胸口就疼得厉害。
“说!”修朗骇然抬头,陡然提高的嗓音透露出他此时的急切。
卜子安不敢耽搁,他吞了吞口水,抬手借着衣袖虚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缓缓开口,“回陛下,起初奴才经过多番调查一无所获,这背后之人似是现了什么,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此刻的他垂手而立,胸膛如雷鸣般响动,立在原地竟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不敢抬头,继续说道,“还是陛下英明,若非您让奴才盯着慈宁宫,奴才也不会现……现此事直指公主,而派出去的暗卫也同时查到了乾元铺明面上的账目往来,似乎与五殿下有关……”
“修宁,朕的好儿子。”修朗本就幽暗的眸底更加阴沉,此事根本不用卜子安继续细说,他就已经确定这地下钱庄的事就是修宁做的。
永安得太后宠爱多年,自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在某些事情上处事过于偏激,可她却是没有这么深的城府,更不会暗地里去开什么地下钱庄。
所以此事定是卜子安以皇家的名义去拉拢官员知法犯法,让贪官污吏逐渐成为朝廷的蛀虫。
修朗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时,眸光却比锋利的刀刃还要森寒。他子腰间扯下一块翡翠腰牌扔到了卜子安手中,凌厉的黑眸明明灭灭,“凭此腰牌可调动皇家死士,去查吧,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朕!”
没有人能承受来自九五至尊的怒气,哪怕是他的子嗣。
修朗抬,胸口胀痛,却是心力交瘁,承受不住怒气,重重地咳了几声。
他抚着心脏的位置,望着龙椅上方高高悬挂的匾额,「允执厥中」四个字倒映在他漆黑的眸中。
《尚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是前朝皇帝,也就是修朗的父皇亲手所书。他说,「人心是危险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只有自己一心一意,精诚恳切的秉承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国家。」
自他继位以来,没有一日不按照先皇的嘱托治理国家,他也一直希望未来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子嗣也可以秉承此道心。
可如今看来,他怎么能放心将这个国家交给他这些不争气的子嗣。
……
「祥云寺。」
又是一个寒冬,可这次来到此处的却不再是元娘自己,而是有裴元修的陪同。
准确地说,其实是今日晨起,裴元修让寒夜来告知她,说裴元修想吃云片糕了,让她做一碟送去书房。
当她端着糕点刚至书房门外,裴元修便开口邀她出府。
她自然也没有拒绝。
元娘下了马车,抬眼望去还是那熟悉的山门,凄厉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四人的衣袖,高耸入云的松柏随着寒风轻轻抖动,出汹涌般的响声。
“小姐,手里的汤婆子还暖不暖?”小桃侧身望着元娘,一双杏眼里满是担忧。
今日的小桃鬓边插着一支梅花样式的玉簪,这簪自然是寒夜所赠。而她垂下的丝则用一根翠色的丝带挽起,露出粉嫩精致的耳垂,耳垂之上嵌着一对珍珠,更显娇俏可爱。
元娘朱唇轻启,呵气如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即浅笑,“我家小桃今日可真好看。”
闻言,小桃连忙瞥了一眼寒夜,见他木讷地立在裴元修身侧,手指无意识地将间垂落的青丝别于耳后,一张小脸都因娇羞变得粉红。
见状,元娘也不再打趣她,抬眸望着裴元修挺拔的身姿,现下也是感慨万千,「王大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我们呢?」
一行四人沿着祥云寺山门悠长的小径缓缓入寺,寺中的情景一如往昔。正殿门前依旧是那棵巍峨挺拔的柳树。
接到消息的了无早早地候在殿外,抬眸便看到裴元修四人正缓缓走上台阶,便急忙迎了上去。
“王爷,小僧守候多时,王爷,请。”了无说完便抬眸望向几人,却登时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子身着淡紫色儒裙,一头青丝简单挽了个髻,肌肤白皙似瓷,虽未施粉黛,却清丽可人。
“姑娘是……是……”
元娘眉眼弯弯,浅笑出声,“小师傅忘了,我去岁来此处取供奉了几月的佛母经,那时我们就见过。”
虽是如此说,可了无还是觉得在别处也见过她。
“本王有事处理,王子麟陪她二人去上香。”裴元修看着二人地谈笑,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骤然响起。
闻听此言,了无陡然现自己竟如此盯着一个女子看了许久,顿感失礼,言语间都带着歉意,“是小僧莽撞了,望姑娘不要介怀。王爷,请。”
说罢,便带着裴元修走向了后堂。
裴元修深深地望了一眼元娘,眼中饱含几缕数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伸手接过寒夜手中的食盒,转身离去。
元娘也不多做停留,抬脚便入了正殿。
殿中只有一座佛像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慈眉善目地俯视着跪坐在蒲团之上的信徒。
元娘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小桃,点燃供香,向着佛像拜了三拜,满目皆是虔诚。
「愿裴郎一生无忧,平安顺遂。」
礼毕,借着小桃的手出了正殿,三人走至殿前的柳树旁站立,元娘微微抬手轻触垂下的柳枝,眉眼染上浓浓的愁绪,「这是她与他第二次一同来此处,第一次来时她还是婉娘,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裴元修出来时,便看到了一脸忧愁的元娘,她本就生得眉目如画,而那长相也像极了曾经的婉娘,不知怎的,他竟有一丝恍惚,一股痛楚渐渐涌上心头,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疾步走到树前,抬手便握住了元娘纤细的手腕,可本预作的怒气,却消散在她慌乱的眸中。
良久,裴元修松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嘶哑,言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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