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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孙芊儿（第1页）

晨起，伴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孙府客房。

此刻，元娘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镜中的面庞虽薄施粉黛，却清丽异常，身上依旧穿得是昨日那件衣裙，三千青丝简单挽了一个髻，美目盼兮，肤若凝脂，只是略微苍白的唇色昭示着这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病美人。

昨日孙若弗自袖娘院内回来，便当着众人的面欲将元娘留在府中，可还未等元娘拒绝，她却又泪眼婆娑，几欲昏厥。这一遭，元娘也只能无奈应下，只是嘱托李清山派人回摄政王府告知裴元修一声。

“大小姐，您起来了么？”芝兰轻叩房门，低声询问。

元娘垂眸，拾起桌几上的绣帕，缓缓开口，“进来说话。”

「吱嘎～」

“大小姐，太太和老爷已经回府了，临走前让奴婢来告知您，黄昏后您的一应衣裙便给您送过来，让您无需担心。”芝兰微微俯身，声音透露着警惕疏离。

“劳烦太太了，不知今日袖娘可好些，我又需要做些什么呢？”元娘状若没有觉芝兰的轻蔑，眸中亦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柔柔开口。

芝兰垂眸，仍是未抬头看元娘，只是声音却更显淡漠，“孙少夫人说了，今日晨起忽觉心火难消，望大小姐可以去花园接些晨露回来，并用这晨露煮上一壶竹蔗茅根雪梨水来降降火气。”

元娘垂在身侧的指尖缩了缩，眉梢微挑，轻飘飘地重复着芝兰的话，语气越柔和，“心火难消？你可知煮这一壶竹蔗茅根雪梨水需要多少晨露？”

芝兰微微一笑，双手交叠，缓缓福了福身，声音又冷又硬，“这就需要大小姐自行想办法了，奴婢告退。”

说罢转身，可她好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唇畔笑容继续扩大，一字一句地开口，“哦，对了，如今孙少夫人身子不好，还望大小姐早些将这雪梨水奉上，若太迟，这满府的下人只会觉得您苛待孙少夫人，到时那就不好了。”

元娘盯着芝兰远去的背影，一双眸子看不出喜怒。

半晌，她脚步微动，端着桌几上的空茶壶出了房门。

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虽伴着雨后的微凉，可拂过的风却让人觉得无比舒适。

元娘深深地吸了口气，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没有多做停留，一路沿着院外长廊走去。

可这丞相府也只是她第三次来，她并不知道花园在何处，好在不多时她便遇见了丞相府的下人。

元娘微微停住脚步，低声询问，“请问，花园在何处。”

此人是丞相府的洒扫丫鬟，她刚刚便远远望见了清丽的元娘，现下听着元娘话音里如此客气，更是受宠若惊，随即连忙指路，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姑娘您随奴婢来，奴婢带您过去。”

元娘微微颔，也不多做推辞，便跟着这小丫鬟前去。

“就是这了，虽不知姑娘来此何事，可雨后地滑，姑娘一定要小心。”

元娘这是第一次在孙府感觉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她心下微颤，捧着茶壶的指尖竟有些抖，可还是低声道谢，“多谢你，我会注意的。”

此处立着一座八角亭，亭下的水面上浮着成群的荷叶。

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女，含笑伫立，更是伴着时而拂过的微风，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而那碧玉托盘似的大荷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似是美人落泪，悬而未滴。

元娘踏上通往八角亭的长廊，嗅着风中的荷兰香气，渐渐舒展了眉头，自她重生后的每一刻，她都没有仔仔细细地欣赏过如此美景，每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现下，她竟感觉到一丝自由的意味，胸口处压着的巨石也渐渐消失。

“您是元娘姐姐吧？”一道悦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元娘微微一愣，侧头望去。

眼前的少女身穿粉色丝质襦裙，此刻阳光落在她的顶，映得少女丝泛着鲜亮的光泽，在这晴好的天里，连她的眼珠都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

只是一眼，元娘便心生好感，柔柔地出声询问，眸中带着疑惑，“你是？”

“姐姐怕是第一次见妾，妾是孙芊儿，是孙少爷的姨娘。”孙芊儿一双眸子晶亮，朱唇微启，声音如同黄鹂一般清脆动听，“姐姐因何捧着茶壶在此，今日虽雨停，可仍是寒气逼人，您身量纤细，可别着了风寒。”

闻听此言，元娘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眉头微蹙，声音中也略含无奈，“说实话，我本不应该与你在此处交谈，毕竟我是袖娘的庶姐。”

“姐姐也相信是妾害了孙少夫人么？”孙芊儿面露自嘲，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眉宇间露出些许忧伤，抬手附上还未显怀的肚子，轻声开口，“妾只是孙家旁支庶女，即使有幸能伺候孙少爷，可庶女终究是庶女，她们捏死妾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元娘望着眼前的姑娘，似是比自己还小几岁，可这周遭散的气息却好似垂垂老矣的老者般凄凉，那出口的话虽是没有头绪，可却如锋利的刀刃刺向了元娘的胸口。

她自然明白孙芊儿话里的意思。

孙芊儿如她一般战战兢兢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安稳的生活，怎会恃宠而骄，这谋害主母的罪名扣下来，她焉能有活路。

“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全当没见过我，我也只是表面风光而已。”元娘转身，不再理会这个让她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心酸的女子，低声警告。

孙芊儿眸中盈满水雾，她摩擦了两下肚子，唇畔强撑起一抹笑容，声音也变得沙哑，“今日妾实在是受不了院内的沉闷，偷溜出来的，不想在这里碰到姐姐，那妾就不打扰了，告辞。”

微风适时卷起元娘的裙边，她未置一词，可捧着茶壶略微泛白的指尖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