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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声响起，她惊得浑身一颤，而他终于松了手，像是幡然醒悟。

  他走过去接电话。

  &1dquo;喂？”他说。

  听筒里传来张颂尧的声音，又是那种怪诞的兴奋：&1dquo;我这里完事了，你上来吧。”

  唐竞看了一眼周子兮，回答：&1dquo;好。”

  怎么了？她用眼神问他。他摇头，不确定，但感觉非常坏。

  不过片刻，唐竞站在大使套间门外。夜已深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住店的客人要么已经休息，要么正候在露台上等着看焰火。他叩响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凌乱散慢的脚步声。

  是张颂尧趿着鞋来开门，身上只披了件缎子晨袍，敞着怀，露出细白的身体和考究的衬裤。他将唐竞带进会客室，里间卧室的门敞开着，从此处刚好能看见那张大床，冯云赤身躺在上面，不见面孔，只见一丛卷曲的头，还有一条裸臂自床沿挂下来，一动不动。

  唐竞不禁调开目光，他并非第一次看到死人，却仍旧觉得晕眩欲呕。

  &1dquo;你做了什么？”他问张颂尧。

  &1dquo;听爹爹的，解决事情啊。”张颂尧回答，又趿着拖鞋走进卧室里，&1dquo;不是说不叫她在外面胡说八道么？这下总是保险了。”

  唐竞不知道哪一样更难让人接受，是有个女人死在此地，还是杀人者无所谓的态度。他跟着走进去，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冯云方才穿的那件翠绿色连衣裙与内裤乳罩一起胡乱抛在地上，床头柜上散乱着茶匙、打火机、玻璃针筒，以及锡纸包里化开又再凝结的粉末。

  &1dquo;剩下就都是你的事情了。”张颂尧挥手一指，仿佛派出一件最平常的庶务。

  至于这散漫愉快的态度有多少是因为毒品，又有多少是出于本性，唐竞判断不出，只是问：&1dquo;要我做什么？”

  &1dquo;你是律师，你来问我？”张颂尧反问，随即便笑起来，&1dquo;要是想不出体面的办法，那就照锦枫里的老规矩，扔黄浦江里种荷花吧。石头千万多装几块，否则涨潮浮上来，怕是更麻烦。”

  话说得好似玩笑，唐竞却明白这是要他记着一个道理——虽然这些年他看似脱胎换骨，负笈归国，受张帅器重，但归根结底与锦枫里其他门徒并无二致，只是一个替上面收拾残局的角色。

  这话也许真是说对了。唐竞不语，走到床边看了看冯云，那张脸上已是一副迷醉麻木的表情，眼睛半开半闭，了无生气。

  张颂尧见他看得仔细，倒像是有些怯了，嘴上解释：&1dquo;其实这件事怪不得我，她非说要跟我一起死了算了，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唐竞并未理会，拨开被单，去看女人的手臂。臂弯处密密的针眼，有有旧，可想而知也是有年头的瘾君子，但颈间还有一圈紫痕，清晰可见。

  &1dquo;唐竞，”张颂尧自知混不过去，脸上又笑起来，&1dquo;我晓得你最看不得婊子受苦。你放心，她一点苦头都没吃，动都没动几下，稀里糊涂地就去了。”

  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宽慰，但唐竞当然听得出那言下之意——是在提他母亲的旧事。他仍旧没搭腔，检视着周围的痕迹。的确没有太多挣扎，大约正如凶手所说，稀里糊涂地就去了。

  &1dquo;没想到她瘾头这么大，”旁边张颂尧还在继续，一如既往，思路跳脱，&1dquo;连着两针打进去，眼珠子都散了，身上都凉了，还在喘气。再搞下去，我藏的这点好货怕都要被她糟蹋完了。所以，也只能帮她一把&he11ip;&he11ip;”

  唐竞背身听着，只觉有些东西在心中积聚，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漫过那道槛去。

  直到张颂尧说出下一句：&1dquo;现在好了，爹爹说当务之急两件事，冯云已经解决，就只剩一个周小姐。照我看，不如今晚我就去把洞房里的正经事办了，省得老人家总担心周家要退婚&he11ip;&he11ip;”

  唐竞握拳，又松了开去，回头打断他道：&1dquo;且等到放焰火的时候吧。”

  张颂尧愣了愣，才领会其中的意思，退开一步，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坐下，看着唐竞笑起来：&1dquo;也是，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那时候其他人都在天台上，外面动静大得像打仗，任她怎么叫都&he11ip;&he11ip;”

  &1dquo;时间还早。”唐竞没让他再说下去，垂目看一眼手表，说罢便把床头那些零碎统统移到茶几上。他知道张颂尧的习惯，先古柯碱，再中国白，从亢奋到升仙。看其现在的状态，第一步已经走完，他不信此人这一次能破了套路。

  果然，张颂尧看着面前那一摊东西，便犹豫要不要再来一点。唐竞也不盯着他，拿起桌上的火柴，划出一朵橙焰，俯身化了一剂中国白。

  张颂尧冷眼旁观，竟有一丝得意。许是这念头实在令人欣快，他撸起晨衣的袖子，用腰带扎了臂膀，从茶几上拿起那支玻璃针筒，吸了药水，弹去气泡，寻着自己左臂上的静脉扎进去。这一向是他做得最行云流水的动作。

  唐竞等着，等他仰头倒在榻上，这才转身走出去。

  &1dquo;你做什么？”此时的张颂尧尚存一丝警惕，但很快也会随着神志抽离。

  唐竞不答，只是从会客厅那堆箱子里挑了一只合适的拖进来，搁在床边打开，将其中的衣物尽数抛到床上，很快堆起一座绫罗的坟冢，再抱起冯云，放进空箱子里面。女人瘦小，蜷缩在其中，严丝合缝。